文圖/劭璚
背包裡放了三本書。一是繪本《候鳥──季節性移工家庭的故事》,透過小女孩的視角,詩篇般的文字,講述墨西哥勞工到北美尋找工作機會的過程。
二是刊物《眉角:餐桌上的民族誌》,〈異鄉驛香‧漂泊百味〉這篇,呈現菲律賓移工的「日常餐桌」和「理想餐桌」,以圖表顯示東南亞工人在台灣的勞動和牢籠。
三是《凝視驛鄉──移工攝影集》,台灣國際勞工協會創辦「移工攝影工作坊」,將學員作品集結成冊,讓移工自我表述。
從「中區再生基地」出發,有機會就拿出來,以小孩能理解的方式說明,但悅納各自的節奏,不介意有些小孩可能不感興趣,可能跑來跑去,可能斷斷續續,就是放寬心的,也悅納自己的節奏。
在「柳美術館」,年輕的建築工作者望向奔放的小孩:「這樣的工作會不會很難?」想了一下:「最難的部分,大概是不斷地覺知自己身為大人和身為老師的那種想『教』的衝動。」
走讀課容易觀察到陌生人和小孩的互動,出於善意也出於習慣,人們經常在忽略別人生命脈絡的狀況下,遵從龐大模糊的價值,給出缺乏討論空間的建議。
例如小孩A滿手自己買的糖果,服飾店店長目睹後指向A旁邊的B,跟A說:「怎麼不分享給你朋友?」A沒反應,店長叮嚀:「要分享啊。」
糕餅店內,C買東西說要送給媽媽,老闆聽見讚不絕口,C強調媽媽最愛他了:「就算飯沒吃完也不會罵我。」老闆皺眉、板起面孔,發表一席不能浪費食物的告誡。
飯沒吃完,也許不餓,不苛責,也許是更相信小孩對自己身體的感受。
當我願意跟朋友分享,那也是油然的情感,而非我認為「分享」是善。
看不見個體差異,抹滅掉個體差異,因為是公認的道理,變得毫無商量餘地。美德造成的壓迫,不像惡行那麼容易辨識。
沿綠川,抵達東協廣場,我期待逛泰國商店、認識東南亞食材、嘗試東南亞食物、參觀「南方時驗所」的展覽等等。我就我對此地事先的場勘,邀請小孩一同前往,他們可以否決,另外提議或行動。
但往往當放下「教」的執念,「學」才會產生。
小孩發現商場內手機店眾多,詢問牆壁上一堆電話卡組成愛心是甚麼意思?我解釋移工的工作性質,使他們得和家人分隔兩地,透過電話卡聯絡感情,成為重要慰藉,我猜圖案是這個象徵。 廣場內,小孩直奔玩具店雜貨店,當下我升起可惜的念頭,覺得「只是」玩具店雜貨店,似乎不具走讀「意義」。
不過,比較完各款遙控車後,小孩好奇為什麼只販售足球、沒販售籃球,老闆表示移工喜歡踢足球,小孩又問原因,老闆推測可能跟國情有關,像台灣跟日本喜歡打棒球。 一來一往,小孩明白了東協廣場對應移工的需求,例如釣具和吉他,亦為移工的休閒娛樂之一。老闆補充道,他們感興趣的玩具主要也是即將將返鄉的移工送給小孩的禮物。
光是「逛」,我們就接觸到移工的生活輪廓。
五官深邃、膚色黝黑的國小學生來到店內,直接走入櫃檯,放下書包,打開電腦。隔著櫥櫃,走讀課的小孩們驚訝於螢幕出現自己也很喜歡的遊戲。我提醒他們那是別人的辦公室:
「我不確定可不可以進去,我覺得你們可以先問他們。」 老闆和小學生同意,小孩跑近電腦桌,觀摩小學生的操作,對方給出許多獲勝的訣竅,一群男孩開心地聊天。這間店由新移民家庭經營。 環境無所不說,這點沒有人比小孩更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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